再从床上下来已是下午一点,甜蜜的味道还未溃散,床侧人已经离开。
    文鸢面无表情地靠坐在床头,盯着房间门方向。
    下一瞬,吱呀声拖动,保姆走进来。看见地上散落的衣物和脸色红润的女人,愣了几秒,什么也没说,将准备的午餐放在床头,公事公办地嘱咐她用餐,魏先生要检查。
    文鸢看也没看她,点头,让她出去。
    “不行,先生说了,要看着您吃下去才行。”保姆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重复上面的指令。
    她望床头放置的餐食,毫无食欲。但也不想耽误时间,下床换衣服吃饭。
    女人下床的动作有些磕绊,保姆连忙上前扶,瞧见被角掀开露出的肌肤,这才发现为什么她走路不稳。
    白嫩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瘀痕,锁骨和肩膀尤为明显。文鸢没有避讳她,赤身裸体地接受伺候,保姆从衣柜选出衣服小心帮她穿上,一路往上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有钱人在床上的恶劣玩法并不罕见,都不拿人当人看。
    文鸢见她眼神若有若无盯着自己的身体,多看了她几眼,发现这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人,不过二十来岁,脸蛋儿还很稚嫩。而原本照顾她的另一个不知去了哪。
    洗漱完,文鸢自如走出客厅用餐,年轻保姆则站在旁边服侍。过了一会儿,原本照顾她的保姆进来,手里拿着一些药膏,用餐完的女人慢条斯理地转头去看。
    “这是什么?”
    “这是魏先生吩咐买来的化淤的药膏,吃完饭我们会负责帮您上药。”保姆将药放在桌上给她检查,“先生说都是好药,您不放心的话可以叫人先试试药。”
    “不用了。”文鸢推开这些事后安抚的东西,只觉得想笑。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再好的药也盖不住他犯下的丑陋恶行。
    此时,叁江城的红巷口驶出两辆扎眼的宾利。
    黑色的豪车在人口拥挤而贫瘠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不少人从铁皮棚子中探出脑袋,想看看是谁。
    叁江城里能开得上好车的人屈指可数,可那车牌号实在陌生,一路进来都有人揣测是什么人,可也始终没见到下来的身影。这两辆车既没有驶向繁华的娱乐中心,也没有去什么酒店,而是停在了城中最为贫穷的棚户区。
    平日里便拥挤的平民区今天更为热闹,小小的巷子围满了刚从志愿教室里放学的孩子,和赶着孩子们回家的大人。一个个都在张望着外面停下来的四五辆车子。
    眼看上面下来几个黑衣健硕的保镖和几名警察赶人,看热闹的一行人纷纷躲回了屋子里,只有几个胆子大的还站在安全区域内。
    从吉利车上又下来两个男人,为首的穿着件得体的白衬衫,一副官相,在灰暗光线中十分惹眼。见对面的人拿乔,左右不下来,他只好站在树底下打去一通电话,得到那边回答,这才领着两叁个人过来敲车窗。
    叩叩叁声,车窗缓缓降下,看清里面这张脸,他着实一跳。又不动声色看了两眼,确定自己没瞧错人,才弯了下腰微笑招呼:“是魏先生?”
    说罢,得到承认,身后的人替他去开车门迎人。
    车上的人下来了,竟比他还高一个头,显得十足压迫。
    他从猜勉口中收到有人带资建设叁江城的医疗和城建地皮时还有些想不通,有钱的人闻风招财的鼻子比狗都灵,怎么想到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投钱,还是医疗?大把大把的钱投进去,别说是出,连个响儿都听不见。明晃晃的赔本买卖,居然也有傻蛋真的来搞生意。听得都发笑。
    猜勉那边倒是捂嘴捂得紧,不让他多问,还得态度好点儿,抓着机会给笑脸,说别把人吓跑了。
    但今天一见,着实叫他意外。这男人竟才二十出头。
    二十出头,年轻俊逸,一股子文化人的气势,出手却阔绰。那股精明样过来人只交代两眼就能感受出来,再怎么都按不上冤头的位置上,当然,人不一定靠貌相识清,也许是他错了。
    但这无妨。
    何建财一张老脸笑得开花,态度别提多诚恳,伸出手介绍:“何建财,城区建设的负责人,想必猜勉长官都跟您说过了吧?这个事是由我亲自全权负责交涉。”
    “魏知珩。”
    魏知珩淡淡扯了个笑,与他握手,两秒便很快松开。
    说得好听,城区的负责人,不过是突然推上来的办事佬。猜勉倒是个谨慎的老东西,自己不出面,先叫其他人代为试水。
    不过这也正方便了办事,越低调,越不引起明面上的注意。
    两人一路进入棚户区的巷子街道,身后浩荡跟着一行人驱散看热闹的孩子。何建财滔滔不绝,说得尤为好听,叁江城以后是个紧要的发展地,别看现在地皮基建不过怎么样,但人口流动各方面呈增长的趋势,治安方面都还算不错,毕竟紧挨着首府,前两年政府调研统筹的数据来看,以后大概率是个重点发展区。
    话里话外都将官场空话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说好,不好的都盖过,亦或是言语修饰。
    何建财提前将这一片审查区全都提前安顿,说得眉飞色舞,边摸了摸下巴,又指着前面一大片的连锁饭馆、超市、商店问他觉着怎么样?
    魏知珩瞧了眼,笑默了。
    热闹倒是挺热闹,但展现一个区域经济的最根本的判断是基建,叁江城内无一例外的建筑都是老旧的,几乎见不到高楼,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没有进行翻修。贫民窟穷的穷死,富也不见富到哪去。人口多也并不意味着发展好,无用的人口增长是负面效果,根本没有拉动消费经济的能力,反而给政府增添负担。
    他指着街道内一条破败的巷子,“那个区域是做什么的。”
    何建财循望过去,铁棚里还有着刚出来的男人,抽着松垮的裤子往前走,后面跟随着两个小孩儿送,看样子是在送客。男孩儿七八岁,女孩又瘦又柴,个子也矮,蜡黄的一张脸蛋不过十余岁的年纪,学着大人的笑不知在说什么。
    里面甚至称不上住宅,都是些铁棚遮盖的简陋庇护所,风雨大点儿就能坍塌。
    这样的危房不少见,何建财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一些没办法保障日常生活的人建造的讨生活区。”他说得委婉,这种事在附近几个国家的特殊区十分常见,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红灯区,这并不奇怪。
    魏知珩意味不明地哦了声,一招手,让那两个小孩儿过来。
    躲在棚子里的女孩儿瞧见了他,表情惊讶了瞬。距离她几十米外的一群男人看着就不好惹,尤其是向他招手的那个男人,穿得很贵的样子,可他们叫她们做什么?
    她们不过来,立马有两个人过去请她。
    只是几秒的功夫,女孩儿脸上毫无笑意,只有怯生生的麻木。被带到魏知珩面前的一路都在护着自己的弟弟。
    魏知珩坐在一家带着遮阳棚子的餐厅门前,被一行人簇拥,眼神和态度都有些懒洋洋。
    见女孩儿走到他面前,魏知珩故意问了句她在做什么,语气清淡地像只是询问她今天吃饭了没有。
    女孩儿站在离她半米之遥的地方把弟弟挡在身后,尽管有些距离,可他身上总让人觉得害怕,大概是他太高了,自己站着也需要抬头看他。
    顶着众人的视线,女孩儿有些局促地攥紧了裙角。她不认识这些人,可认识他们裤兜里鼓鼓囊囊的枪,还有警察围着。面对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跟在身后的小男孩儿一直怯懦地躲在身后,感受到姐姐的害怕,终于鼓起勇气挡在身前,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坐在中间的一直为难他们的人。
    女孩儿连忙警惕地去扯他,两人互相抱着脑袋小声地说话,男孩儿这才不再乱来,乖乖在姐姐身后呆着。只是眼神依旧紧盯着欺负他们的人。
    瞧着姐弟情深,多动人。魏知珩笑而不语,并不着急,等到女孩儿重新站直了身子,又问:“你多大了。”
    何建财出来打圆场:“魏先生,我看就别吓着小女孩儿了,算了、算了。”他说着,又转移话题去介绍说前面就是一些志愿的学校,还有一些建设的社区诊所医院,言下之意不希望魏知珩在这些上面浪费时间。
    哪知女孩儿突然小小声开口:“13。”
    魏知珩略掉何建财的声音,挑了下眉,让她继续说。而后女孩儿断断续续地说:“今年….13岁了,弟弟9岁。”
    13岁,很好。说到这,魏知珩侧过脑袋瞥了何建财一眼,笑侃:“你刚刚说什么?前面就是学校,是吧?”
    何建财表情一僵,这是叫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不太明白魏知珩为何问这些,这些棚子里的红灯区卖淫女一大把,都是为了讨生活,这有什么稀奇。总不至于来之前没了解过叁江城是什么情况?还是说猜勉刻意地遮掩了什么。
    他可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是刻意下他面子,要么想通过这些负面东西要挟谈判增加条件。
    何建财更倾向于后者。否则魏知珩凭什么来叁江城做生意?还这么大手笔,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没错,前面就是学校。”何建财并没多解释,以防掉入他设的陷阱。
    不远处已经是放学的时候,里面还有些初中生模样的男男女女,没穿校服,但从背着的书包来看,是刚上完学的孩子。
    而魏知珩面前站着的女孩儿也恰巧就是个上学的年纪,学校就建在离她卖淫的对面,还真是两极的讽刺。
    他问女孩儿:“上过学吗。”
    “上过一个学期。”
    “学校不是免费的吗?为什么不去。”
    “因为…..”女孩儿面露为难,麻木地眨了下眼,“没有钱吃饭,我们要生活就需要赚钱,要不然就饿死。”
    魏知珩听笑了,笑里多少有些讥讽的意思。而后,何建财就见他吩咐手底下的人拿了几张钞票递给那女孩儿,收到钱的人十分不可置信,眼神中的贪婪一闪而过,被颤抖着压下。拉着弟弟虔诚地双手合十感谢。
    “像他们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出来卖身体,想必在城区里是个常见事,究其根源就是穷,大的穷,生了一窝更穷的,祖祖辈辈都翻不了身,这已经成了个生态链,要想一朝一夕恐怕难以撼动。”魏知珩意有所指,“我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扔出去的。”
    何建财还试图周旋:“这也只是小部分现象,其他区域,比如学校、周边的商城区发展得都很好,一些连锁的商户店铺收益都十分可观,近两年也都有旅游区开发的迹象,还是有不少人进来旅游的。”
    他试图从各方面拉高叁江城在日后的发展价值,但魏知珩并不吃他这一套,一语直击:“你说的这些似乎都太远了,说点近的。”男人下巴指了指面前两个孩子,嘲讽道:“像他们这种怎么处理?城区里的人口日益增长,生下来的都是穷孩子,再生生一窝,和老鼠没区别。这种反向人口增长只会败坏风气,我对建造一个穷老鼠的窝点没有兴趣。”
    “更何况,治安方面也完全不达标,政府军队毫无作为才导致武装冲突泛滥,上有黑帮冲突,下有这些底层的各色产业,你让我怎么进行后续的拉投引资?”
    魏知珩几乎将这片地方贬低的一文不值,这种铁皮房子,仅仅是见到两个小的,从见到第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秉性。大的卖肉,小的也卖肉,这种瘦小干瘪的男童不乏一些特殊嗜好的人喜欢。那藏着袖子里的手掌,当扒手抢劫,手指都被砍了两根,看人的眼神不生,长大了就是个杀人放火的种。
    魏知珩带着笑质问:“你说,这么多的问题隐患存在,还有什么可投资的前瞻性?”
    何建财掠有些顿住,他说得实在太难听刺耳,但却又是事实。魏知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说话,也根本不是个蠢的。
    也是了,做生意哪有蠢的,蠢的赚不到钱。
    “那你想怎么样?”何建财逐渐有些挂不住脸,扯着最后一丝笑意问:“魏先生既然有投资合作的心思,那么一定也是经过了多方考量,否则不会选择这块地。其他利弊我也不说,想必你调查得不比我说出来的少。”
    “一切都好商量,先前的条件恐怕还得再改改。”魏知珩笑容柔和,让人察觉不出一丝危险,出口却扼人喉咙:“叁江城的发展离不开万象市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毗邻一个区域当然是期望共同发展更为好。倘若是能协商让万象政府撕开一道口子,将资源引进,共同发展拉动经济,协调发展,那么实现的价值就会更高,有了帮扶助力,砸下去的钱也不容易亏本。”
    “再有——”魏知珩的声音被电话打断。众人见他平静接起,大气不敢出,不过片刻后挂断。
    平静之下的情绪暗流涌动,谁都知道,不经意皱眉那一瞬,他不高兴。
    他没耐心再剖析,直白:  “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当然,我并不认为会出现比我更合适的投资者。”
    魏知珩的话尤为笃定自信。
    果不其然,何建财就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借着叁江城风气不好将谈判条件一压再压,不仅要连本带利地抽血,还得把亏的都算在别人头上自己一点亏不愿意吃才甘心。
    但上面下了死命令,何建财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如果解决叁江城的大患,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思绪至此,何建财打去了一通电话请示。几分钟后,回来就见魏知珩悠闲地拧瓶盖喝水,旁边不知何时搬来的风扇,而那两个小孩早已经不知所踪。
    他停顿了下,回味着通话内容。随后,向男人微微致意:“魏先生的条件我们会考虑,容我们会议审批商讨,明天就能给出答复。”
    这个回答,魏知珩已经能猜到。妥协是必然,对于促成这场合作,猜勉可比他要急得多。
    “当然。”
    何建财问他需不需要继续走访,男人拒绝,表示该知道已经差不多,其他的会有专人调研评估出结果,不必再此地浪费时间。何建财便没有多挽留,只是客套说了几句场面话,留下号码联系。
    魏知珩将水瓶不偏不倚扔进垃圾箱,上车离开前向正客套话送着他的何建财回身瞥了一眼,愉悦地勾唇:“不用送,希望接下来合作愉快才是。”
    何建财停在原地,车子轰然而去,空留一阵尾气。
    街道再次熙熙攘攘,他的脑子里还盘旋着那张年轻却势在必得的脸。
    还真是年轻资本。倒让他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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